越是情況緊急的時候,於是等不到車。
二姨拉著他們兄妹幾個,在公交站等了半小時,老舊的公交車哐哐地來了,又嘀嘀地走了。
劉一美拉著兩個弟弟,二姨拉著小欣,小欣個小,整個人吊在二姨的身上,有點不知所措,一個勁兒地眨巴著眼睛。
劉一美看著二姨焦慮的眼神和難看的臉色,她心裡害怕起來,恍恍惚惚,總感覺有不好的事要發生。
又等了幾分鐘,車仍然冇有來。
二姨突然下了決心,拉著小欣往前跑,劉一美牽著兩個弟弟緊跟後麵。
跑了幾步,二姨在街邊叫了兩輛三輪車,劉一美被二姨推著上車,小福,小榮坐在她兩邊。小福才8歲,小榮6歲,兩人都是頭一回坐三輪車,三人像小貓似的緊緊地抱在一起。
二姨抱著小欣坐上了另一輛車,一路向醫院奔去。
劉一美坐在二姨後麵的另外一輛車,她聽到二姨急慌慌的聲音:“師傅,麻煩你開快點,再快點。”聲音隨著流動的微風,吹到了劉一美的耳朵裡。
劉一美坐在車上惶恐不安,緊緊地拽著劉小幅和劉小榮的手。
趕到醫院,二姨拉著他們飛奔上樓,醫院裡很強的中藥味迎麵撲來,劉小欣被中藥味嗆得咳嗽了幾聲。
跑到一間病房門,二姨推開了門,劉一美看見醫生把一塊很大的白布一點點蓋住母親的身體和臉。
看見這一幕,劉一美雖然小,但她也懂了,她走到母親的麵前,淚水嘩啦啦地流淌著。
二姨眼睛也哭紅了,她抱著姐姐的幾個孩子,眼睜睜地看著大姐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自己和她的孩子們。
母親的靈堂設在堂屋,堂屋裡添了幾條凳子,是從鄰居家裡拿來的。
劉國忠坐在坐在桌子旁,他的爹媽死得早,有一個姐姐,嫁到遠處之後就沒有聯絡過,不知道她是死是活,所以劉家冇有親人來。
母親家,長輩也都不在了,隻有一個二姨,二姨坐在桌子旁,眼睛都哭腫了。
堂屋裡放了一張四方桌子,桌子上擺著母親一張照片,照片上的母親非常年輕貌美,漂亮得連劉一美都不認識這位紮著麻花辮子的母親。
劉一美縮在牆角一旁,從醫院回來,她就冇有哭過了,她的眼淚似乎在醫院裡已哭了幾大盆。
有些鄰居把她拉過來,輕輕地推她:“你哭你媽幾聲吧”
劉一美使勁擠了擠眼,冇有擠出一滴眼淚,她蒙了,腦力全是空白,看著母親的照片發呆。
見劉一美冇有哭出來,鄰居又把三個小的拉了過來,和劉一美站在一起:“你們給你媽磕幾個頭吧,這是當兒女該做的。”
劉一美跪了下去,堂屋的泥地裡濕濕,一股冷氣從腳底冒到了胸前。
8歲的小福哇哇地哭了起來,小榮,小欣也跟著哭了起來,小欣奶聲奶氣的聲音充盈著整個堂屋。
劉一美低著頭,沉默不語。
她聽到有鄰居在說:“這孩子,心真硬,也不哭媽幾聲。”
其實,劉一美在醫院已經哭過了,儘管她使多大的勁,也無法擠出一滴眼淚。
看著闊大的棺材,劉一美想不通為什麼媽媽會躺在裡麵,媽媽為什麼會死?
直到多年後,劉一美才知道事情的緣由,母親生孩子時大出血,再加上自己勞累過度,身體極度虛弱,導致孩子出生後她就走了。
劉一美和弟妹們被送進了屋裡,坐在大炕上,鄰裡阿姑阿婆給他們塞了一些餅乾,弟妹們嘎吱嘎吱地嚼著。
劉一美坐在炕頭,軟綿綿地直盯著窗外看。
院外站滿了人,都是幫忙的鄰居,外麵的人七嘴八舌地說著。
劉一美聽見她們說:“留下這幾個小的,以後可真可憐了。”
又有人說:“他爸爸不到四十,應該會往前走一步吧。”
“哪有那麼容易,那麼一大家子人,四五個孩子,條件也不好。”
“找個農村的也是可以的”
“農村的也不願意給四五孩子當後媽”
“昨天碰到了一個人,你們猜是誰?”
一大群阿姑阿婆湊了去過,急忙問道:“誰?誰?”
“以前和劉國忠訂婚後,反悔的那個女人,她前幾天剛死了老公。”
“如果劉國忠知道這女的死了老公,會不會去找這女人,畢竟當初他愛死那個女人啊.”
“聽說那女的嫁在鄉下,生了兩個孩子,條件差得很。”
“那也不一定會嫁劉國忠,照顧5個娃娃耶,誰吃得消。”
阿姑阿婆您一句,我一句,像個老母雞一樣嘰嘰喳喳,吵得不得了,這時惹煩了劉一美。
劉一美下炕後,走到院子裡。
哐!劉一美用力踢翻了院子裡的一個洗腳盆。
阿姑阿婆們閉上了嘴,看著劉一美那張拉得很長的小臉,眼睛腫得通紅。
過了一會兒,院子來了一個人。
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,拉著一個女孩子。
二姨看見了,高聲地哭著,對著那個男人撲了過去。
男人抱住二姨,眼睛瞟了瞟這黑漆漆的棺材,長歎一口氣。
劉一美側著身子背靠著牆看著男人與小女孩。
那個小女孩比劉一美小半歲,長著一張小圓包子臉,有點微胖,但可愛極了,她拉著二姨的手,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:“大姨大姨。”
這個女孩是二姨的大女兒,叫薛丹丹,在學校裡學習特彆地好,每一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。
所有的人都很佩服她,除了自己的父親劉國忠。
在劉國忠眼裡,女兒再有出息,似乎對他起不了作用,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在他腦袋裡紮得很深,這輩子是無法撥出的。
二姨一家子的哭聲,帶起了更多的哭聲,哭聲在堂屋裡迴盪著,旋繞著,時大時小,屋子裡充滿著詭異的氣息。
劉一美看著,那幫哭的女人裡頭,就有剛纔說閒話的人。
劉一美惡狠狠地像發了瘋小鹿,對準那個女人,一頭撞了過去:“啊啊啊,不成調地叫了起來。”
劉一美滿臉淚水,哭聲瘋狂刺耳,差點把那女人的魂都嚇跑了。
那女人鼓著大眼,被嚇懵了,一下子跌坐在地上。
大人們拉起那女人,打了圓場說;“好了好了,孩子哭出來就好了,一直壓在心裡,真怕小孩子受了刺激腦子出問題就糟了,現在總算哭出來了。”
劉一美的媽下了葬,圓了墳,3天的時間,喪事辦完了。
媽媽的照片被劉一美放在炕邊的小桌子上,她記得老師說過,照片不能曬太陽,一曬,那就壞了。
媽媽生前就很少照相,劉一美把這張照片保護得很好,她生怕會忘記母親的模樣。
劉國忠放了3天喪假,為了安撫自己失妻之痛,他連著打了三個晚上的麻將。
第四天早上,劉國忠揉了揉冇睡夠的熊貓眼搖搖晃晃打著哈欠去上班了。